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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睁开眼睛,望向你,犹如凝视黑夜;

我闭上眼睛,梦到你,犹如白昼刺眼。”

 

这是他在丛林里漫无目的地寻找露娜的第十五天。

或许更短,但是他记不太清了,只是露娜消失以后的每天,他都梦到她。


于是,白昼的梦里,他是和露娜在一起的。他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,他感受着她柔软的皮毛,温暖的脖颈和闪闪发光的眼睛。那棵茂密的大树是他们的失乐园,他每晚在那里等她,循着她的气味,贴近她热切的脸,然后星星不语,黑夜静谧,他感到难以形容的平静。只是醒来的黄昏,他回想梦里的一切,仿佛夜间的忽然大雨,淋湿了他的心,一片柔软潮湿[1]。


在醒着的黑夜,他常常发呆。虽然他习惯在无所事事的夜里发呆, 只是此时,在他发呆的间隙,不,准确的说,在他望向丛林漆黑处的双眼里,只有露娜。他想知道,她去了哪里,是否还记得他们彼此陪伴的夜晚和怀抱里的细语。

这丛林很大,茂密的大树很多,他找不到她。但在这黑暗寂寞的日子里,他只企望着她[2]。

 

他们的第一次相遇,是某个睡醒的傍晚,落日的余光依然刺眼,微风拂着树叶沙沙作响,不时有鸟群飞过,不知是不是他们惊扰了他日复一日孤单冗长的梦。

他有时很讨厌自己无法在白天醒着,而醒来后,陪伴自己的只有漫漫长夜和微弱的光。

 

这次他和往常一样,懒懒的松动着抱住树木的四肢,眯起眼睛,直到感到视线渐渐适应了四周的亮度,变得清晰。

接着,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的从对面的树枝上向他走来。

她很美丽。她的身影,她的双腿,她的手臂和她的皮毛,随着夕阳的余晖,化成温柔的光投射在他的眼睛里。

她走近一步,他却一时胆怯的后退,甚至害羞的想要闭上眼睛装睡。

她走到他面前,笑着看看他,像是在打招呼,然后轻轻扬起手,拨开他面前的树叶,细细的嚼了起来。

她说,她的名字是露娜。操控月亮的女神,露娜,黑夜中最明亮的光源,却也遥不可及。他忽然觉得这道光照进了他的世界,光源在她身上。


他庆幸又感激,原来自己习惯在黑夜醒着,是为了遇见她。

他感到满足,他知道,他所有的黑夜和等待,他的孤单和记忆,在遇到露娜以后,产生了具象,有了意义[3]。


露娜,露娜,漫长黑夜里唯一的光,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光。

 

可是,和她的到来一样,露娜悄无声息的走了。

他依然在那棵树上,醒来又睡去,看着泛黄的叶子飘落又发出新芽。

露娜,他唯一的光,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。

 

他隐约记得,露娜曾对他说,“我期待的爱,是要最终把我交在他手里[4]。”

那会儿他只是紧紧抱住了露娜,贴近她的心跳,默默地想,露娜,我们的拥抱里有你期待的爱么。

还是这只是短暂的相拥取暖,来度过这些清醒无眠的黑夜。

 

月光照进这片清冷的丛林,他照旧醒着,发呆的想着露娜。

有时候他甚至想,或许他是可以在黑夜睡着的,而露娜就是他的一场梦。

他宁愿这样,假如露娜是场梦,那他努力的睡着,总会再次找到露娜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清醒的想着她,在没有光的黑夜里。

 

他想要在黑夜睡去,想要在梦里见到露娜,可他是只树袋熊,他只能在黑夜醒着。

 

注:文中部分语句引用泰戈尔诗词。


[1] Her wishful face haunts my dreams like the rain at night.

她热切的脸,如夜雨似的,搅扰着我的梦魂。


[2] but on this dark lonely day it is only for thee that I hope.

但在这黑暗寂寞的日子,我只企望着你。


[3] 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

I had been waiting long. 

你微微地笑着,不同我说什么话。而我觉得,为了这个,我已等待得久了。


[4] I am only waiting for love to give myself up at last into his hands.

我只等候着爱,要最终把我交在他手里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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